幽默大师林黛玉是俏皮还是刻薄？
抖音古代文学讲堂告诉你
(资料图)
《红楼梦》里芳官是宝玉的“影子”吗？杜甫为何被称为“诗圣”，早逝的李贺与海子又有哪些相似之处？
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教授蔡丹君的抖音主页，就如同一个浓缩版的古代文学讲堂，既会逐字逐句解读《诗经》中最负盛名的“青青子衿，悠悠我心”等诗句，也会重谈中学课本里的名篇《项脊轩志》：“庭有枇杷树，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，今已亭亭如盖矣。”
从大学念中文系开始算起，蔡丹君已经浸淫文学世界24年了。书籍给予了她丰沛的心灵生活，也鼓励她走出象牙塔的藩篱，从大学讲堂走向了更广阔的舞台。入驻抖音三年，蔡丹君收获了近37万粉丝，不仅让更多中小学生感受到了应试教育以外的文学之美，也让很多忙碌的现代人重新获得了诗歌的慰藉。
以下是蔡丹君的自述，关于短视频与读书的关系，关于文学与人的关系。
“人不知而不愠”
我开始发布短视频是2020年上半年。那会，我给学生们开了线上读书会，但发现大家很害羞，都只愿意交纸质的笔记。为了让讲解更鲜活，我就开始录视频传给他们，那时候我给他们讲过一些《诗经》的篇目，用的是录屏的方式。他们看了都说特别好，建议我发到网上去。
我当时对短视频这种讲课形式没概念，从文字到另一种形式，是很大的跨越。当然我不会用统一的叙事法则去给一个新生事物贴标签，我们关注的内容会比较具体。
对我来说，做面向公众的知识普及，最大的障碍是可能要面对很多质疑，有人会想你是不是在媚俗、是不是在哗众取宠。这样的担忧后来逐步消退了，就像孔子所说的“人不知而不愠”，别人不了解你没关系，你并不因此感到不愉快，而且自己心里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保持正向的一种心态，这一点很重要。在网络上分享知识，是我作为一个普通学者，能为社会做的一件小事而已。而且我也还需要成长的空间和时间，还需要在漫长的时间里去锤炼自己的专业根基。
在抖音上，我更新比较多的是《红楼梦》和《诗经》相关的内容。讲《诗经》是因为我在人大开设中国古代文学史的课程，讲《红楼梦》则是个人兴趣和观众兴趣的结合。
之前有个学生问我，薛宝钗要去参加选秀，是不是有特别的野心？我特地做了个视频，然后后台就收到了越来越多关于《红楼梦》的提问，像有个读者问，宝黛为什么能看西厢的戏，却只能偷着读《西厢》，这在当时真的是“淫书”吗？他说这个问题困扰他太长时间了。我就想，在精力有限的情况下还是应该优先回答观众提出来的问题，像我现在讲的《红楼梦》系列视频，包括《元妃省亲》《中秋闹鬼》《王熙凤的丫鬟平儿是奸是善？》，多半都是发端于大家的提问。
当然，讲解《红楼梦》的确是个复杂的工程，每个人讲的都不一样。我是研究魏晋南北朝文学的学人，曹雪芹本人其实很迷恋那个时期，他号“梦阮”，“阮”就是阮籍的“阮”，所以小说里生死观、哲学底蕴等很多要素，都来自于六朝。所以我解读《红楼梦》，是从前面的朝代往后读的。这些内容可能不会在短视频里直接表达，但也会通过某种方式传递给读者。
我现在也会比较在意《红楼梦》的当下性，像置顶的那个视频，讲大观园里那些可爱的、觉醒的女性，就是为了消除大家对这本书的一些偏见和误解。她们接受的教育、对婚嫁的恐惧，和我们今天的人没有区别，那就是一个女性思潮觉醒的时代。我们现在谈论女性话题时，为什么特别小心翼翼，那是因为很多问题没有回溯到我们自己的文化土壤中去做梳理。把当代的问题带回到《红楼梦》里去印证，它就能成为一个人间指南。
“平台在促成一种更广泛的跨学科交流”
为了让大家更好地阅读《红楼梦》，去年春节我特地做了一份将近三万字的《红楼梦》阅读研究的参考书目，哪位需要，我都会分享。《红楼梦》的研究、阐释和传播是很复杂的，很难说谁比谁的研究更好，我自己也有局限，也在不断地学习。我只是根据自己的学术积累以及阅读习惯，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做了梳理，给更多人提供一些进入小说文本的线索和抓手。
在我看来，短视频肯定有碎片化和良莠不齐的一面，但是也有它的传播优势，关键在受众如何利用。我们要做的是正视这个传播优势，去伪存真，传播专业的知识，做好引导，让精短的“碎片”成为精炼的样本，成为引导进入专业、系统学习的涉渡之舟。
有人或许想把视频当作快捷的钥匙，希望能用一个视频解决读书过程中会遇到的所有问题，这种想法是不可靠的。因为读书这条路是没有捷径的，它就是需要日积月累。现在短视频的好处是它可以给你一个按图索骥的路径，原先可能需要大海捞针才能知道的信息，现在可以迅速做出兴趣匹配，获得感兴趣的新知。它的另一个好处是可以激发大家的好奇心。通过粉丝的提问和我的解答，大家都可以进入到一个问题中来，共同思考。
这两点组合起来，也带来了第三个好处，就是平台其实在促成一种更广泛的跨学科交流。过去跨学科学习需要特地选一个课，然后一本一本开始读参考书，现在却是一秒可以切换一个教室。想学物理就听物理课，想学数学就去学数学，知识、书本突然有了融合性，这是一个宝贵的时代机遇。
这三年，我自己也在抖音上学了不少东西。马皑老师讲的犯罪心理学，对人及其心态的研究，也是文学研究可以借鉴的。小亮讲博物学，也符合阅读《诗经》《楚辞》时需要“多识于草木鸟兽虫鱼之名”、掌握“童蒙香草”的基本要义。很多人觉得抖音上能呈现的内容不全面，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去苛责一件事情的有限性，因为所有事情都是有限的，人也是有限的，我们去尽量看到好的一面，把它发挥到极致就足够了。我其实经常在视频里跟粉丝们倡导：“少看视频、多读书”，意思是说，希望大家经由短视频这个涉渡之舟，开启更深度的学习。
“只有读书能安顿自己”
我现在在抖音上有37万的关注者，一般我们会把关注者称为“粉丝”，但我相信他们其实都是鲜活而具体的人，而不是一个数据。关注我的朋友们当中，有相当数量是中小学语文老师或者学生家长。他们也在学习的路上，有自己的知识追求，所以我不会刻意将深奥的东西往浅处说。
我最初得到关注量最大的一个视频，其实并不是《红楼梦》，而是《诗经》的第一首《关雎》。“关关雎鸠，在河之洲，窈窕淑女，君子好逑”，大家都会，但是，为什么这首诗是《诗经》的第一篇？这里面有很多《诗经》学史的奥秘，原本是深奥的。但是，要让所有观众都听懂，就要很平实地去讲述，还要有趣味。要知道，在抖音谈读书、谈文学本身就是一件和学术无关的、利他的事情，所以更要有一颗包容心和平常心。
对我来讲，做短视频，其实是教学、研究、学习三位一体的过程，是互相促进的。我需要考虑如何更好地讲述一个问题，这是我常年教大一新生体会到的经验，必须要因材施教。要教好，就需要自己有研究，自己去读书学习，所以是教学相长的。所以，发一期短视频，最大的工作量其实是我阅读、消化材料的阶段。像网友问我薛宝钗家里到底有多少钱，我就得去查清代的资料、论文、论著。讲《洛阳伽蓝记》那期相对快一些，因为我之前写过论文，需要把精华的部分提炼出来，以大家都熟悉的周杰伦的《烟花易冷》引入，大家就很容易感知到那种繁华易逝的情感基调。
好多关注我的朋友们告诉我，他们从考教师资格证开始就追我的视频，最后做了语文老师。我也常对他们说“一起找寻文学的力量与深情”，这是我这几年做文学普及，或者说思考国文教育的未来，所想到的，我希望传递给我的受众的是古代文学的不屈的力量和绵密的深情。我们能给予下一代的不再是像字典一样解读，因为这部分AI会比你做得更好，我们要传递的是温度、是读书带给人的精神滋养。
2019年夏天我写过一篇关于文学普及的论文，追溯了上个世纪朱自清、闻一多和余冠英等先生为大众做的诗歌普及工作，感慨良多，之后我就向自己提了一些问题：我们还能不能讲好一首诗？很多家长会在意孩子会背了多少首诗，但是他真正拥有这些诗歌吗？他的人生里，能记得这首诗带来的审美的愉悦吗？
文学本身是普世的。有个在海上戍边的战士曾经给我发私信，说有时会感到孤独，看了我讲的《春江花月夜》，再去看那海潮满月，觉得世界太美了。还有一位74岁的老人，年轻时没机会读大学，现在退休了，终于可以重新捡起文学，他觉得自己还很年轻——比一些同龄人心态上年轻。我想文学就是这样的清风明月，不用花一分钱，却能够让你在艰难的世事里打开心上的枷锁，变得豁达。这也是为什么我常在视频里强调要读书，因为只有这件事能帮助我们从内心世界去安顿自己。
在学术上，我近些年主要研究的是《陶渊明集》文献。陶渊明一生也是走过了很多煎熬，才在42岁的年纪抛下过去，回到田园的。富贵、贫穷等等主题，对他不再有影响。他“好读书，不求甚解，每有会意，便欣然忘食”（《五柳先生传》），他回到生命的本真，感受着“山气日夕佳”，注视那“飞鸟相与还”，充分地享受着生命的律动。这是书籍给予他的依靠，也是给予我们的永恒的启迪。
作者：李娜
运营编辑：王琳
